粮不够吃自己产

长城守卫军，出发！

大河缓缓地流淌过绿色的平原，流过茂密的森林，流过肥沃的田野，流过平静的村庄，河岸两旁稠密的森林覆盖着这片广阔的大地，被阳光照射的树冠明亮而透绿，然而阳光所不及的地方，是深不可测的阴暗。
 幽深的密林中，藤蔓和厚厚的青苔覆盖着一个洞穴，洞穴的门被很好地掩饰在树丛中。一个陌生人敲响了洞穴的门，前来迎接的是一个老者。
 “你真的想好了吗？”摇曳的烛光下，一个头戴面具、手执法杖、身形娇小的老者正在同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交谈。
 “嗯。”来者坚定地点点头，目光里没有一丝犹豫和恐惧。
 “我只在活人身上用过转生之术……”
 “既然是令人返老还童之术，那也一定能起死回生。”
 “话虽如此，你想好要付出的代价了吗？”
 “这点代价微不足道。”
 老者低头沉思了一会儿，叹口气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万物皆有一死，若执意违背天命，势必会有天罚。”
 “我违背的天命多了，不差这一个。”来者笑起来。
 老者从这个笑容中看出了，那内心深处藏着的巨大的悲痛，以及被命运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内心，然而其斗志依然如熊熊烈火般燃烧着。
 老者再次叹口气，点点头，他知道无论如何他拒绝不了的。
 来者点头微笑表示感谢，然后起身离开。
 门打开的一刹那，风脱掉了兜帽，绯红的头发迎风飘扬，身影消失之处，留下的是一地美丽的瓣鳞花。

长城，绵延不绝的长城。从塔楼上望去，长城远远地伸向远方，像一条匍匐在地上的沉睡的巨龙。冰冷的石块有规律地组合在一起，堆积出一座高墙，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，悄无声息地、冷漠地看着远方。看着荒凉的戈壁，无人的沙漠，即使是风沙也只能在它身上留下微不足道的痕迹。战争让它满目疮痍，然而冰冷的石块从不会哭泣，也不会哀嚎，残缺的它们会被替换、修复，长城就这样屹立不倒。它守护着边境，守护着大唐，守护着盛世长安。无数将士为其抛头颅洒热血，对于他们来说，长城早已不仅仅是战场了，它还是所有边塞人的故乡。
 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，荒凉的大漠里，新的一天又开始了。
 铠从噩梦中惊醒，他握紧拳头，平复呼吸，防止体内的魔道之力又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。依旧是那个梦，哭泣的小女孩跪在地上，苦苦地哀求他，而他的内心却无动于衷……
 铠来到屋外，眼前依旧是小女孩的幻影，他摇摇头，再次睁开眼睛时，一个俊美的红发女孩正对他微笑。她叫花木兰，是他的好友，也是他的救命恩人。
 “又做噩梦了？”花木兰问。
 “嗯。”铠点点头，他不擅长隐瞒，也不擅长撒谎。
 “来，清醒清醒。”花木兰伸手把一壶酒按在铠的胸前。
 铠接下酒壶，说：“大早上就喝酒？”
 “早上就不能喝酒啦？”花木兰双手叉腰。
 铠从她身上闻出了酒味，估计她早就一壶酒下肚了。
 他闭着气，喝了一口酒，浓烈的酒气一下子冲上脑门，嘴里胃里顿时火辣辣地，他的确感到清醒了不少。
 “呼……”他呼出一口气，把酒还给花木兰。
 “清醒了吧？”木兰得意地说。
 铠点点头，喉咙依然残留着辛辣感。
 这时，守约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了。
 “吃早饭了……喂，木兰姐，你又偷喝大叔的酒。”
 “啧。”木兰不耐烦地咂咂嘴，然后把酒壶放回去。
 刚起床的苏烈打着哈欠朝餐桌走来。四人坐在桌子前享用着长城第一厨师百里守约的早餐。
 “昨天牛肉卖完了，我就换成蔬菜了，今天尝试做一下蔬菜粥，怕饿的话，再配上馕饼就行。”
 “哇，粥耶！”木兰开心地搓着手，抬起碗闻了一下，“好香啊！”
 “唔……没肉，也行，吃点蔬菜对身体好。”苏烈搅了搅粥，喝了一口，“不错！味道真不错！对了，我怎么闻见一股酒味儿？”
 “木兰姐偷喝了……”守约诚实地说。
 “我也喝了。”铠举举手。
 “唉，喝了就喝了，待会儿你们俩别打醉拳就行，尤其是你，木兰，酒量不好还偏要喝。”
 “姐乐意。”木兰说完撅起嘴巴。
 “我吃完了，先去巡逻了。”守约放下碗说。
 “别那么急嘛！跟客人约好的时间还早呢。”苏烈说。
 “我还是去周围看一下吧！以防万一，碗就拜托你洗了，木兰姐。”守约说完就出门了。
 “哎？怎么是我洗……算了。铠，你和我一起洗碗吧！”
 “嗯，好。”铠点点头。
 “木兰你是在欺负老实人吗？”苏烈调侃道。
 “就帮忙洗碗，怎么是欺负他了？”
 苏烈大笑起来，木兰一向喜欢这样，不过铠也不计较。结果说好的木兰洗碗，最后变成铠洗碗了。
 长城守卫军，这是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，实际上，他们并不是正统的守卫军。一个是背叛了守卫军的叛徒，一个是来历不明的异乡人，一个是被通缉的前任将军，再加上一个家破人亡的狙击手，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痛苦的过去，但是守卫长城的目标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。他们以守卫军的名义，一边接护送商队或者大人物的任务，一边保护长城，一边又调查着真相。位于玉门关城里的这个屋子就是他们的据点之一。
 今天他们的任务是护送一个商队到达长城南部的小镇。长城虽长，但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被长城包围并保护着的，而且长城中防守薄弱的地方比比皆是，这些地方缺少水源，大部分是沙漠和荒地，很难有军队长期驻扎，而且许多商队和行人为了抄近路，节省行路的成本，往往选择冒着风险从长城外抄近路，镖局和护送队伍也由此兴盛。
 神秘又危险的长城，秩序中隐藏着惊人的混乱的地方，异乡人、本土人、通缉犯、魔种人、强盗、赏金猎人……各种各样的人汇集在这里，想在这里活下去，得多个心眼。
 守约来到屋顶的制高点，在漆黑的掩体中架起他的枪，警觉地观察着四周。这栋房子离城很远，周围是荒地，但是也有灌木丛和废弃建筑物等视野盲区。
 正当守约聚精会神地观察一处正在动的草丛时，身后有人突然拍了他一下，害得他差点扣下了扳机。回过头，花木兰正对他嘻嘻地笑。
 “呼……木兰姐，别老是这样吓我。”守约边说边看向刚才的地方。
 “是你太紧张了。”木兰说，“不要老是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的，你洞察力很好这是优点，但是太过于敏感也容易被敌人利用。”
 “是……”守约低下头，花木兰说的对，这是他的习惯，也是他的负担。
 花木兰蹲下来，接过守约手中的枪，瞄准了刚才守约注意的草丛，草丛时不时动两下，又归于平静，鉴于草丛不大，木兰猜测应该是小动物之类的躲在里面。果然，一只兔子从草丛里蹦出来了，它正东张西望，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靠近。在兔子低头啃草的时候，木兰扣下了扳机，一声枪响，兔子中弹倒地。
 “这下有肉吃了。”木兰站起来，拍拍衣服上的灰，“怎么样？姐的技术还不错吧！”
 “不错，值得夸奖。”守约笑着说。
 “下楼去集合吧！”木兰说。
 她去把兔子捡回来后，带上她的剑，穿上盔甲，和众人一起朝城里出发了。
 今天的关城和往常一样热闹非凡，来自西域和东方的奇珍异宝在这里几乎都能找到，各路商贩聚集在这里做买卖。木兰一行人来到约定的酒馆，然后在二楼的一个包间坐下，木兰一个人等来客，其余人在隔间里藏着，守约从隔间窗边探查情况，铠藏在隔间里，苏烈在对面的隔间观察。这是他们一贯的交接方式，为了防止对方是来刺探的间谍。
 过了一会儿，一个缠着头巾，蓄着胡须的男人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进来了。
 “长城守卫军吗？”大胡子男人问。
 “报上名来。”花木兰说。
 男人从怀里掏出了半个瓣鳞花的碎片，递给木兰，木兰把她的那一半拿出来，和这片拼凑上。这是他们交易的信物。
 “花木兰？”男人问。
 木兰点点头，说:“你是谢先生？”
 “我不是，这位才是谢先生，我是他的随从，叫帕拉。”
 戴眼镜的瘦小男人向木兰鞠了一躬。
 “鄙人谢元，见过姑娘。刚才只是防范，毕竟之前没有见过姑娘，如有冒犯，请多包涵。”
 “客气了。”木兰说。
 听到了信号，铠和守约从隔间出来，苏烈则打开门进来了。
 “外面安全。”守约说。
 “没有多余的人。”苏烈说。
 谢元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，似乎受到了惊吓。
 “那就开始我们的交易吧！”木兰邀请谢元坐下。
 “好。”谢元回过神，坐到木兰面前。
 “谢先生要到晋昌？”
 “没错，这次我运送了一批货物，要在五天之后到达晋昌。一共四辆车，七个人。”
 “行，之前你付了定金五两银子，现在只用给剩下的五两就行，刚好五天，一天给一两银子。”
 “总共十两银子？”
 “对。”
 “这……这也太……”
 “怎么？关外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，谢先生你应该了解这一点。”
 “好吧。”
 “吃住我们会自理的，谢先生只要按照我们说的去做就是。”
 “好。”
 “第一，不得私自偏离我们制定的路线，第二，不得中途毁约，第三，不得擅自行动。同样的，我们也承诺，会一直护送你们安全到达目的地，不少一兵一卒，不损一车一物。凭证在此，先生按个手印吧！”
 花木兰把一纸合约放在桌子上，上面有她的手印和签名，谢元让帕拉拿来印泥，在合约上签字盖上手印。
 “哦，还有，劳烦先生带我们去查看一下车队和你的部下，我们好做安排。”
 “好，姑娘跟我来吧！”
 谢元带着木兰一行人来到酒馆对面的旅馆。路上，守约悄悄地问木兰：“不是之前说好的八两银子吗？”
 “可我们有四个人啊！”木兰说，“你呀！太实诚了，这样下去会吃亏的。”
 木兰敲了敲他的额头，一旁的铠也笑了起来。
 来到谢元入的旅馆，他们查看了车队，一个车子是谢元坐的，剩下四辆大马车装得满满的，里面全是丝绸、瓷器和各种手工品，还有一些草药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。谢元一共带了六个部下，其中两个曾经当过佣兵，会点武艺，其余的都是负责看管货物和驾车的。商量好明日的出发时间和集合地点，守约和铠去市场采集行程所需的食物，木兰和苏烈则回到驻地收拾东西。
 “今天的晚餐吃什么呢？”木兰问守约。
 “嗯，红烧兔子肉吧。”
 “一定要加胡萝卜！”木兰说。
 “肯定的。”
 “需要我来帮你吗？”木兰有些期待地问。
 “不不不，木兰姐你还是等着就好。”守约连忙拒绝，回想起上次木兰和他一起做饭，她差点把厨房给炸了，最后是大家一起收拾了她的烂摊子。
 “我来吧！”苏烈说。
 这下没事干了，干脆就去找铠聊天吧！
 木兰来到屋顶，铠果然在那里，他正低头沉思，想必又是在思考早上的那个梦。
 “在想什么呢？”木兰坐到他身旁。
 “没什么。”
 “还在做那个梦吗？”
 “嗯。”
 “铠，有时候……人们总是喜欢追溯自己的过去，因为，现在的你是过去的经历所塑造的，可是，太执着于过去，往往会让人忽略眼前的东西。”
 “可我觉得我已经放下了。”
 “放下并不是彻底忘却，而是再次想起时，心也没有任何反应。我明白你的心情，既然你来到了这里，遇到了我们，那就先安顿下来吧！我们都是你的家人，你不必担心孤独一人。我相信总有一天命运会安排你找到自己的过去的。”木兰拍拍铠的肩膀。
 “谢谢你，木兰。”铠真诚地说，“不过……”他话题一转，“我觉得有时候你比我还孤独。”
 被铠这么一说，木兰愣住了。
 “是吗？”
 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 “呵呵……”木兰噗嗤一声笑出来，“为什么会这么想？”
 “我也说不清楚，总之有时候就是看起来……”铠说不上来那种感觉，于是耸耸肩，表示无奈。
 “我和你这么多年的交情，你莫非还不懂我了？”
 “真要说的话，的确是有些不懂。”
 “唉，你和守约一样，太老实太正经了。”
 “是吗？我觉得我不是，守约才是。”
 “那家伙有时候太一根筋了，你俩关系好，有时候你得劝劝他，别让他做傻事。”
 “我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帮他把弟弟找回来。”
 “是啊，所以这次我们去晋昌也顺便可以找一下玄策。前段时间不是有情报说，有一个到处惹事的小疯子，听说他这次他要去砸拍卖会的场子，我挺想会会他的，虽说那不可能是玄策，不过，碰碰运气吧。我估计那谢元拉了这么一堆东西去应该也要去拍卖会，我们不妨去看一看，正好，姐也好久没遇到一个能打的对手了。”花木兰说完伸了个懒腰。
 “何不去会会你的老对手呢？”铠笑着说。
 木兰翻了个白眼说：“嘁，成天东躲西藏的家伙……不过只要他还想着毁灭长城，我就一定会阻止他，不惜一切代价。”
 说最后一句话时，木兰的眼神异常坚定。
 “我有预感，这次他会现身。”铠说。
 “哈哈，求之不得。”
 两人又继续聊了一会儿，守约就叫他们去吃饭了。
 “哇，好香的饭菜！”木兰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，“我先开动了。”
 今晚是一顿大餐，毕竟后面几天旅途中的伙食可就没那么丰盛了。
 苏烈边喝酒边竖起大拇指夸守约:“好手艺，不愧是长城第一厨师。”
 “过奖了。”守约笑笑。
 “话说，守约，如果有一天你不当守卫军了，你想干什么呢？”铠问。
 “这个嘛……”
 “是啊，说说你的人生理想呗。”木兰说。
 “人生的理想嘛，做饭、打扫、照顾弟弟。”
 守约说完，大家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。木兰有些尴尬地别过头，她不知道这个问题会涉及到守约的弟弟。
 “怎么了？”守约问。
 木兰有些尴尬地别过头。
 “嗯，不错的想法，贴近现实。”苏烈打了个圆场。
 守约反应过来，笑着说:“没关系的，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弟弟的。木兰姐，你的理想呢？”
 “我？”木兰指指自己，“嗯……打败兰陵王吧……啧，好像把这个称之为理想太过了……”木兰皱起了眉头，“嗯，那就是……能嫁出去吧！”
 “噗。”正在喝酒的苏烈喷出一口酒。
 “什么意思啊？”木兰拍了他一下。
 “我……哈哈……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想。”
 “我瞎说的。”木兰大笑起来，“真要说的话，就是希望长城和平吧！这样，大家都能过上幸福的日子，过上普通人的生活。”
 “不愧是木兰姐，以大局为重。”守约说。
 “嘿嘿，那是！”
 “阿铠呢？”
 “和木兰一样吧，希望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，找回自己的过去。”
 “苏烈大叔呢？”
 “我也希望长城和平，然后，回长安城养老，没事和酒友聚一聚，毕竟，与友人分享美酒，滋味会更加甘醇。”苏烈说完，倒了一杯给花木兰。木兰会意地抬起酒杯和苏烈相视而笑，两人一饮而尽。
 “不过大叔酒量不太好呢，不知你的酒友怎样。”守约说，然后看向木兰。
 花木兰不愉快地冲守约撅起嘴巴。
 “我酒量很糟，我那爱吟诗的朋友也好不了多少。”苏烈说。
 “呃……我说的是木兰姐。”
 “哦，是吗？”苏烈这才反应过来，几杯酒下肚，他其实已经微醺了。
 “看来大家都有各自的理想啊……如果大家的理想都实现了，是不是就不能在一起了呢？”木兰拄着腮帮说。
 四人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 “一定还会再见面的。”铠打破了沉默。
 “也是啊，缘分这种东西说不清楚……不过身为队长，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实现自己的理想。不过说实话，要离别，我还真舍不得，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，不过，在那之前，就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吧。”木兰一边说一边给守约和铠倒了酒，然后抬起酒杯，“我敬你们一杯！”
 “干！”苏烈直接抱起酒罐。
 四人干杯后，饮下这最后的酒。
 不知这趟旅途，会带给他们怎样的命运。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，木兰微笑着看着他们，默默地祈祷所有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愿望。